Ash

《你从雨中走来》弥彦相关/短完

       

我遇见弥彦的那天正好是下着倾盆大雨,到不是什么命中注定,仅仅因为这里是雨隐村,是从年初到年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下雨的一片土地,这些经年雨水集赞在植物的根系中,土壤下,弥散在空气里,最后渐渐蒸腾,升到头顶的清空上去。

这里是潮湿的,衣服和头发都湿漉漉地挂在身上,散发着雨水混合植物和泥土辛辣的气息,是雨隐的气息。忍者和普通人总是很容易就能区别开,因为他们可以熟练地运用查克拉隔离无孔不入的水汽,所以看起来就干爽很多。

所以,第一次看到弥彦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很厉害的忍者。

那时候我刚刚被山椒鱼半藏抛弃,用来抵挡弥彦率领的一干人等前来追击,并许诺如果我死去,我的外祖母会得到每月的充足补助直到老死去。

这种死法叫做同归于尽。

但是我没有其他的出路,山椒鱼头领是个心狠手辣、做事说一不二的人,他想让谁死,必定用尽一切手段。明杀也好暗算也罢,他说,干掉弥彦他们,至少杀掉长门。

“莲焰,你有这个能力。”

我没有。

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很清楚。因为我是没有任何信念的人,所能想到的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每逢佳节可以和外祖母聚在几榻榻米大小的屋子里喝几钟酒,听她讲了又讲我父亲母亲年轻时相爱的故事。

我是个男人,却生了一副柔软心肠,我爱听那些歌姬在夜色中灯笼下唱些辗转反复的歌,她们指间弹奏着缠绵的三味线,几乎能拗断听客的魂。也爱看那些海誓山盟、令人肝肠寸断的爱情故事,仅仅是因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的身上,那些事不会发生。又因为遥不可及,所以总是呈现出异样的吸引力。

所以我相信我的生命里有着区别于忍者的浪漫一面,执着于爱恨,执着于被嗤之以鼻的感情。因此我无法成为一个好的忍者,先是被同伴抛弃,山椒鱼半藏以武士的身份捡我回去,然后再次抛弃。我没有怨恨过任何人,我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

不为任何人所接受。

除了外祖母。

她总是摸着我的头和背脊,眼神温柔缱眷地说:“你应生在女儿身,又投胎于我们家,真是苦了你了。莲焰。”

我回想着她如水般潺潺流动的眸光,手里的刀也温热起来。我觉得,哪怕是为了这份抚育之情,都应为外祖母争得暮年高枕无忧。

我看向弥彦,长门在他身后轻轻拉住他:“这个人不好对付。”我想他说的是我的血继限界,但只怕长门高看了我。这样趋之若鹜的一份血脉,放在我身上多少有些糟蹋了。
    
雨还在下,从天上看不见的地方争先恐后落下来,噼里啪啦撒豆般击打着油亮碧绿的梧桐树叶,那样用力,回声在我的脑海里无限放大,回荡。我现在应该是湿透的,从里到外。因为我没有半点查克拉,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忍者。

我不会生产查克拉,却可以借草木万物之灵凝聚成团,并归为己用。

他们把这种特殊的体质,称为与生俱来的“仙体”,即无需修行就自行进入仙人模式,跳过了忍者的中间地段。我是这条血脉的吊车尾,也是这条血脉的最后一人。

小楠试图说服我归顺于晓,列举出种种好处,条件非常优厚,比山椒鱼高处不止三倍。但是我置若罔闻,长门窥破我心境,逐渐地不耐烦,要求小楠停止游说。后面他们带领的队伍都站在五米之外,穿着黑色雨衣,沉默如同山石。

我想弥彦一定是个好首领,所以那么多人陪他站在大雨中,等待他做出决策,却无半点反感。

所以我难免会遐想,如果当初山椒鱼晚来一步,捡到我的是弥彦该有多好。

长门和小楠的争执渐渐平息,弥彦始终看着我,他的眼睛清澈透亮,被雨水洗刷的熠熠闪光。弥彦伸出一只手——也许是我昏了头,起先竟以为他是邀请我过去。

然后袖子里滑出一把锋利的短刃。

一瞬间酸涩从心中一闪而过,窜过胸腔,顺着气管,最后击中了眼球。眼眶里热热地积蓄了些许液体,然后恬不知耻地流了下来。和冰凉的雨水混合在一起,也渐渐失去了温度,就像掉入海中,再也分辨不出来。

弥彦是惊讶的,他不明白一个未曾相识的陌生人,何以为此流出热泪。他哪里懂得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的心事。但是他又能在瓢泼大雨中看到我在流泪,多么不可思议。后来我想也许是自己掩饰不好心绪,早已把一副沮丧的表情毫无保留地呈现出去。

我为无常的命运哭泣,为自己的软弱哭泣,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哭泣。为了眼前这个深思熟虑后决定杀死我的男人哭,为了时间的讽刺,造化弄人。

于是我说:“来吧,杀了我。”

我以为这样看起来会壮烈一点,看上去不像因为软弱无能而死,而是一心要赴死最后得以了却心愿。我想死的好看一点,但是又是那么怕死。

“长谷川莲焰。”他喃喃地念出我的名字:“你父母是我的帮手。”

我当然知道。

我父母还在时为一些年纪很轻的人卖命,他们时常用一种讽刺的笑容对我讲起,那些年轻人比村子里迂腐的旧人要明智很多。所以他们抛下我和外祖母前去帮扶,他们不再和我们两人隐姓埋名过日子,他们说,只要赢了,长谷川一族就能重见天日。

尽管那时这一族只剩下我们四人。

那时候我不懂得忍气吞声的痛苦,每当他们带着我和外祖母搬家躲避追杀,我都以为这是可以长久持续下去的游戏。他们把一切处理的太好,十三岁之前我没见过血肉横飞的场景。只有一年,我们那一整年没有搬家,窗外参天的樱花树却开的格外茂盛,花繁叶茂,夜间不开窗都能闻见浓烈的香气。

这香气让人吃惊,时常侵入我的梦中,我看到很多人举着火把对我说,这是他们腐烂后尸骨的芬芳,要烧死我们一家违背天理生存的人。

我把汲取到的查克拉凝结在手臂上,抬眼看着弥彦,视线因为不曾遮雨而变得模糊。我说:“我从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就期望见你一面。”我想知道被父母时刻挂在嘴上的人,那个只比我大五岁的年轻忍者是个怎样的少年英雄。

我嫉妒他,憎恨他。

我也比任何人都崇敬弥彦。

看了那么多画本子,听了那么多曲子,我仍旧不明白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也许它是时刻在变化着的,其中掺杂着的爱恨嗔痴,那些陈年的思念。未曾见过却已为你倾倒。那不是爱情,而比爱情更深邃。

他是我许多年来日夜揣摩描画的一个影子,从心中最丰饶也是最贫瘠的地方走出来,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个人是弥彦,却也不是。

我是第一次见他,却又早已与他相识。这一见有如别后重逢,令人欢喜又哀伤。

并且,这一切我都无法与他述说。

所以我只能全副武装,然后故作超然地对他说道:“弥彦,杀死我。”

他反而迟疑了,重重疑虑牵绊住他的步伐,我只好开这场杀局,扬起手向弥彦冲过去。小楠和长门早就一个一个挡在他面前,正是以血肉之躯作为盔甲,保护着他们的信仰和希望。

弥彦在我冲到面前之前命令“让开”,于是雪花般注满了查克拉的纸片一层层剥落,长门退后,露出弥彦又一次坚定下来的脸。我知道,我活不下来。

我无法下手杀死令我日夜惦念牵挂的人,只能被情所杀。

我没有因为他的正直感而停顿,下了狠力去与他搏杀,化掌为刃,刀刀不留余地。弥彦却在一昧躲避,眼睛盯着我,没有半点迷茫。直到后来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有你来我往的厮杀,他的眼睛却只是盯着我,似乎有一点怜悯,也有一点同情。

我有些恍惚了,手中的查克拉流动也打乱了规律,整个人如同烂醉,雨落到身上都没有了知觉。后来我听见“噗”地一声清响,如同一只鹿从雪地里走来,细瘦的四蹄把绵软蓬松的雪踩得陷落下去。

是刀穿透血肉的声音,他刺中了我,就在身后。

弥彦维持着突刺的动作,在耳边说:“如你所愿。”

雨声渐渐弱了,离我越来越远。我以为是雨停了。我想水之国的雨终于也为我停了一次,我会记得这个日子。然而等我抬起头,依然有很多水灌进衣领、微微张开的口中,落进我的眼睛。

原来这里的雨不曾为谁停过。

太多人死去了,所以雨停不下来,必须一直下一直下。

最后听见的声音是我跌落地上的声音,溅起巨大的水花,地上的积水顺着袖口灌进来,我逐渐被冰冷湿滑的雨水浸泡,如同一具浮尸漂流在江河上。不知归期。

END

后记:

长谷川莲焰死后弥彦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当中没有人说话,一是正处山椒鱼抗战的紧要关头,各自心里有沉重。一是长谷川死的着实轻巧。

路过一座山脚时,长门终于上前与弥彦并肩,但是并不转头去看他,仿佛这样可以避免彼此之间不知所出的尴尬。长门说:“你与长谷川莲焰以前认识么。”明知其故还要问,可见长谷川死的有多蹊跷。

弥彦失去了一贯的笑意,从出发那天开始就是严肃的样子,此时更为阴翳,他回答:“不认识。”然后两边又重新寂静下来。

小楠为了调节气氛,也在后面开口说:“那么好的血继限界,莲焰得着现在又断了,真的挺可惜呢。”说完即意识到话题挑的不能更糟糕了,但是她仿佛身不由己。长谷川莲焰飞蛾扑火的那一番景象至今犹然历历在目。她相信弥彦和长门也是这样,所以他们赶着路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长门仿佛是被逼迫着不得不继续下去,淡紫色的轮回眼素来冷淡无绪,此刻也显出来几分无奈:“山椒鱼怎么会派这种人来阻止我们,别是上了年纪不中用了。”然后自己也觉得荒谬,山椒鱼半藏是谁,头脑精明的令人生畏,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就枉他统治了雨隐好些年了。

弥彦说:“大概就是了解长谷川是什么样的人,才故意派他前来的吧。”他不知道心里那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也许他是为莲焰不值的。弥彦心里清清楚楚,莲焰的每一次攻击都犹豫并且试图退缩,却因为一些隐晦的理由必须继续,只看着那个少年的眼睛就知道,一对水蓝色的潋滟哀伤的眼睛。他的情义太重了。

这样的人容易败事,山椒鱼半藏肯定一早就看透了莲焰,所以他——

“是一枚弃子。”长门给做了总结。

战斗在即不应该再在无关的事情上想太多,山椒鱼半藏和晓之间必有也许不止一场的恶战,弥彦肩负重担,不知不觉又沉默了下来。

他正陷入深思,身边的长门突然停下,仰起头摊开手掌,诧异地自言自语道:“真奇怪啊,雨怎么停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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